ゆず

无关爱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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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季

 

郑允浩在机场错拿了一杯苦咖啡。

咖啡的主人看上去来自东亚，身材高挑眉目英俊。郑允浩看到他手上拿着属于自己的热可可，纸杯上全糖的标记很是显眼。

“他们可能很难分清亚洲人。”男人微微笑着把杯子递过去，“我还没喝。”

“可是我已经……”郑允浩下意识接上韩语，对面的人挑了挑眉像是觉得意外。

他们马上换了母语交流，神态都放松许多。“你的咖啡很苦。”郑允浩说。

“可你很甜。”男人把可可塞进他的手里，换过那杯被喝过一口的美式，声音清冽，“不过我猜，偶尔换换口味也还不错。”

郑允浩看着面前的人像是亲吻一样将嘴唇印在杯沿，心头猛地一跳。

 

他们交换了地址。

在地图上，他们相距1.5公里，间隔两个街区，是个做什么都很方便的距离。

去酒店的出租车上，男人递给郑允浩一条柔软宽大的灰色围巾。他后知后觉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，接过东西时动作有些犹豫。

身边的人屈起指节敲敲车窗，眉眼在阴沉的天气中镀上一层柔光：“下雨了。”

玻璃上落了点水迹，郑允浩凑近时呼吸在上面印出白色的雾气。手上的围巾是很柔软的面料，隐约带点洗衣液的香气，让人忍不住心软起来。

“我不需要这个——我是说，天气并不怎么冷。”他动作间看到缀在尾端流苏上方的英文字母，针脚并不整齐，隐约看得出是花体的英文。

“而且这看起来像是很私人的物品。”

“这是前女友帮我在上面做的记号。那是我的名字。”男人笑着说，“昌珉，我叫沈昌珉。”

“沈昌珉。”郑允浩低声重复，又低下头看那一行歪斜的字母，“昌珉。”

身边的人应了一声。

郑允浩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和湿润的眼睛。他的眉目锋利又多情，郑允浩想，是所有女孩都会喜欢的样子。

“你看起来不像是容易单身的类型。”

“可她们总说我不会爱人。”沈昌珉笑得有些无辜，“我不是一个好的恋人。”

“那你会成为一个最棒的情人。”郑允浩围上围巾，精致的下颌线就埋在布料间不见了踪影。然后他偷偷地叹了口气。

这可真是个漂亮的男人，而且还很温柔。

 

他们飞抵罗马是在当地时间上午。因为时差，沈昌珉抵达酒店的时候就已经昏昏欲睡，郑允浩下车帮他从后备箱拎下来行李，站在车边冲他摇了摇手机。

“我们晚上联系。”

沈昌珉办过入住就把自己扔上床，醒过来时手机上有两个未接来电，而窗外正月光轻柔。他扶着额头坐起身，给郑允浩回拨过去，男人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：“你醒了？”

“你忙完了吗？”沈昌珉的声音还有点沙哑，他把手机开了免提，赤脚踩在地板上抓起卫衣。

“我过去接你吃晚饭，一会儿见。”

郑允浩先挂断了电话。沈昌珉走进浴室用凉水拍了拍脸，对着镜子整理发型的时候动作犹豫一下，又打开行李箱翻出一件藏青色的高领毛衣换上，配上黑色的羊绒大衣就显得整个人温暖又挺拔。

酒店的玻璃门在灯光下映出层层叠叠的镜像，沈昌珉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撑着伞站在路边的郑允浩。

大抵也是因为工作，他换下了上午在机场时的休闲打扮。即使在雨天，他的西装和外套也依旧干净整洁。似乎是看到了沈昌珉，男人向前靠近两步，那条灰色围巾松松搭在他的脖颈上，尾端的流苏微微晃动。

他的白色衬衣在夜里显眼异常，纽扣扣到顶端，紧贴了喉结下方的肌肤。领带系得一丝不苟，面料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泛起光泽。沈昌珉盯着他的领口，有那么几秒钟的出神，然后就听到郑允浩带着笑的声音：“今天有人问这条围巾是不是恋人送给我的。”

沈昌珉对上他的视线。男人眉目间融着些暖意，温和了过于正经的装扮。

“你猜我怎么回答的？”

 

带着湿意的空气总有些黏腻。

室外如此，浴室的热气更烘得人头脑发晕。

他们揣了一天的心照不宣变成触碰抚摸和喘息。沈昌珉细细摩挲郑允浩漂亮的嘴唇，然后用力吻上去让它变得水润嫣红。

“允浩哥。”他按着国内的规矩认真喊起面前这个比他大两岁的人的名字，“晚餐时的红酒很好喝。”

“我好像喝醉了。”

男人抬起目光，于是他们对视。沈昌珉看到他在灯光下像是盛满碎光的黝黑双眸。郑允浩看到他像是温润琥珀般水润又柔软的眼睛。

“没关系，我们总是要喝醉的。”

郑允浩轻声呢喃。

他们从浴室出来倒在床上，沈昌珉从床头的抽屉里摸出两盒安全套。草莓味和桃子味，他们各执一词冒出些争执，最后都淹没在亲吻里变得含混不清。

地中海的冬天，不够热辣，却适合成年人隐秘而潮湿的情欲。

 

白天他们各自忙碌。

沈昌珉抱着单反对照自己在国内就已经做好的攻略游览，郑允浩西装革履精神抖擞的像是要奔赴没有硝烟的战场。在罗马的旅游计划完成大半时，沈昌珉在晚餐与郑允浩碰杯时提起似乎两个人总是只有晚上见面。

“如果很忙的话，我觉得也许可以——”

郑允浩摇摇头没有接话，沈昌珉也就毫不在意地翻过这个话题。两个人聊艺术聊历史聊一切可以用来寒暄客套的闲话，偶尔有些分歧甚至还会举出些一二三四。

为了营造所谓的情调，餐厅的灯光算不上明亮，桌上点着香薰蜡烛，郑允浩抬眸看正在切牛排的沈昌珉。他的五官在烛光下染上跳动的阴影，隐约显出异于大部分东方人的深邃立体。

“昌珉，我明天还有些别的事情。”他解决掉最后一口意面，身子向后陷近宽大的沙发座椅。

“那我今天就不去打扰了……”

“我只是说，别太晚就好。”郑允浩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柑橘味道，目光停在蜡烛跳动的火苗上。沈昌珉看他一眼，伸手叫来服务员，于是几分钟后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就放在了郑允浩的面前。

“就当是增加情趣好了。”沈昌珉站起身把大衣搭在臂弯，“走吧，我们该回去了。”

餐厅离酒店不远，两个人并肩走在欧式风情的街道上，步调悠闲。远处的广场上仍旧热闹非常，隐约听到人声传来。沈昌珉感觉身边的人放慢了脚步，于是偏过头看向郑允浩英俊的侧脸：“想去看看吗？”

“在广场喂鸽子是挺有趣的。”郑允浩笑着摇头，“但我们还是回去吧。”

沈昌珉伸手握上他的手腕，语调带点坚持和强硬：“多走走也没什么不好。”

“可我们时间有限。” 郑允浩喃喃自语。晚上的风带着凉意，他反扣上沈昌珉的手：“而有趣的事又总是太多。”

郑允浩没有继续再说下去。沈昌珉给了他一个浅尝辄止的吻。

 

郑允浩出门时沈昌珉还睡得安稳。

他在工作人员的问候声中走出酒店，微凉的天气让他忍不住缩起脖子，裹紧了身上的大衣。转过街角有一家星巴克，他对着菜单琢磨了两分钟，最后要了杯不加糖的美式。

还是很苦。他尝一口就皱起眉，却仍旧神情认真地道谢后才推门而去。

梵蒂冈是郑允浩很久之前就定好的行程。他混在人群里走马观花地参观过恢弘的教堂和博物馆，最后在正午钟声响起时聚集在圣彼得广场前，看着教宗站在楼顶正中的窗口向下方的信徒发表演说。

郑允浩站在人群最外围，甚至分辨不出站在高处的人说得是哪种语言，却没来由地感到平静。他最后听出一大段口音怪异的英语，最后在演说结束后人群的嘈杂声中给沈昌珉打去了电话：“昌珉，我今天没事了。”

然后他站在原地等了几分钟，阴沉沉的天空最后落下雨来。郑允浩看到隔着纷乱游客向自己走来的男人。他手上撑着一把伞。

沈昌珉看着郑允浩，第一次认真地思考了命运这两个字。

男人脱了西装，穿着浅色的休闲衬衣和针织衫。几分钟前他站在华丽阔大的教堂前听神职人员发表的布道。人群聚集起来时沈昌珉是想要离开的。他按着行程计划来到这个世界天主教的中心，却对宗教一向兴趣缺缺。坐在远离人群的长椅上吃速食的三明治，他抬头时意外看到了虽然站在外围，但表情郑重又真挚的郑允浩。

他愣了几秒钟，最后下意识地抬起了相机。

不知道为什么沈昌珉不敢上前，甚至还下意识地生出些躲着他的想法。他把没吃完的三明治顺手扔进垃圾桶，绕小路走到男人斜前方的位置，隔着游客和雾蒙蒙的天气看他。

郑允浩，他是一个基督徒。沈昌珉看他在胸前划出一个十字。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。

我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，他想。

我们有微妙的默契与合拍的性爱，可我们不是一类人。

沈昌珉接起电话时面前的教徒四散开来，他混进人群中有点像落荒而逃。郑允浩的声音带着与他相同的嘈杂响起，轻柔又温暖：“你有空和我一起吃午饭吗？”

 

他们最后踏着夕阳的余晖回到酒店。

“其实我今天在教堂看到你了。”沈昌珉斜斜倚在床头翻看相机上的照片，他伴着水声犹豫许久，最后听到浴室开关的声音才头也不抬地说，“你好像很认真的样子。”

“嗯。”郑允浩甚至没有诧异，只是拿着毛巾坐在他身边，发尾聚起的水珠渗进床单里形成深深浅浅的印记。沈昌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放下相机，俯身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毛巾：“可是你接受了我。”

“我不是接受你。”郑允浩说话的声音更像是叹气，“我只是接受我自己。我宽恕自己，而上帝祝福每一个人。”

他英俊精致的面容在台灯昏暗的光线下半暗半明，沈昌珉对上他的温和又深邃的视线，不知怎么觉得呼吸一顿：“……你看起来很像是他们口中的神。”

“可我只是个人，还是会犯错的那种。”郑允浩眨眨眼睛，有些调皮。他伸出手捋过沈昌珉的头发，最后停在脖颈处慢慢摩挲。

“昌珉。”他轻轻柔柔地喊，“这是我留在意大利的最后一晚了。”

最后也是翻滚不息的情欲。沈昌珉手心出了汗，握上郑允浩肩膀时甚至觉得滑腻。他从背后进入他，男人扬起脖颈，脊背上的肌肉有着漂亮流畅的线条。

香薰甜而不腻的香气散在空气里，沈昌珉俯下身亲吻他的耳垂和侧脸。郑允浩微微喘气的声音落在耳边，像是冬季无端吹来的暖风。

男人实在有双漂亮的眼睛。

沈昌珉无意识地想，吻最后落在他上挑的眼尾，甚至带点属于朝圣者的虔诚。

太阳底下无新事。神父站在众人面前做语义晦涩的演讲，到头来他也只记得这孤零零的一句。

太阳下有众生，他们都不过是芸芸众生，有欲望有情爱、有温存有离别。

有春宵一刻。

和不回头。

 

清晨时沈昌珉跟在郑允浩身后走出酒店。出租车正等在门口，司机上前接过男人手中的行李。沈昌珉站在他身前，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告别。

郑允浩的眼神在起雾的早晨显得湿润。沈昌珉呼吸发紧，余光看到他身后的街角有家花店，于是干脆上前去买了一捧新鲜的百合。

“一路顺风。”

白色的花朵沾了些露水，看起来娇嫩又漂亮。沈昌珉把花向前一递，微微的清香就在空气中荡漾开来。

“谢谢你，很甜。”

郑允浩凑近时闻到他身上的柑橘甜香，露出一个微笑，伸手先握上沈昌珉发凉的手背，然后才动作缓慢地接过花束。司机在身后询问是否可以出发，郑允浩抬手看看时间，冲沈昌珉眨眨眼睛：“我该走了。”

车子很快转弯汇入一片车流，沈昌珉站在门口，看了几分钟后也转身回去。

 

地中海的雨季来了又走。

这是其中一年。

-END-

不知道会不会被屏蔽，先试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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